已是半夜，苍禹威送完蔬菜，刚回到家。打开手机，他看到，一个刚从收到菜的客户发了一条朋友圈：“第一次看到菜，有股想哭的冲动。”
苍禹威是汉口城市广场小区菜鸟驿站的站长。疫情下，苍禹威所辖的小区，有多家自我隔离户。买菜成了一个现实的难题。
过完年没几天，苍禹威就奔波在武汉的大街小巷，为这多家小区住户，寻找平价的蔬菜、瓜果货源。
每天5点半，苍禹威就会起床，6点出发去水果市场，还要将供应商运来的蔬菜拖到菜鸟驿站，之后做好防护措施，拉着小拖车，前往每家每户去送菜。为了保障安全，他会将包装好的蔬菜放在电梯里，然后给客户打电话，让客户按电梯取货。
落选“义工”
年出生的苍禹威，老家在黑龙江的齐齐哈尔。
11岁那年，苍禹威被在武汉务工的父母接到了这座城市。刚来武汉不久，苍禹威养了条狗，取名“伟伟”。今年，“伟伟”18岁，苍禹威也在武汉待了18年。他会讲一口流利的武汉话，几个知心朋友也都是在武汉上学时的玩伴。
三年前，苍禹威成为汉口城市广场小区菜鸟驿站的站长，为小区提供方便的快递收、寄服务。
在苍禹威的客户联络群里，他还有个外号，叫“圣诞老人。”“每次我在家照顾小孩，不想去取快递时，他都会拉着拖车，帮我送货到门口。”小区住户程纯说，从那之后，她就管苍禹威叫“圣诞老人”。
去年12月中下旬，苍禹威听人说，武汉华南海鲜市场有人得了不明肺炎，好像有传染性。苍禹威没有在意。
直到1月21号前后，有一个客户来苍禹威驿站取快递，跟他说，隔壁小区好像有人感染了不明肺炎，整栋楼都被封了。苍禹威听完吓了一跳，就去问了隔壁小区的朋友，朋友告诉他是真的，“小区多个人，进不去也出不来。”
苍禹威马上在群里发了通知，“明天来取快递的人，一定要戴口罩。”他的爸爸患有气管炎，因此家里常备着不少口罩，他就把口罩拿了来，放在驿站以备不时之需。
1月23日，武汉封城。苍禹威也暂停营业，回家过年。在家刷了一天新闻，看着感染的人数不断增加，苍禹威坐不住了，他觉得堵得慌，“想做点什么。”
医院在招工人，苍禹威打了电话去应聘。对方说，元一天，包吃包住。苍禹威急了，“我不用你们包吃包住，我也不要工资，工资一发下来我就捐给市红十字会。”
苍禹威之前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，对方没有再回电给他。他很沮丧，“我除了做快递服务其他也不会，没能帮忙，不能尽自己的一份力。”
临时的蔬菜仓
没过几天，有住户在苍禹威建的快递群里问他，菜鸟驿站什么时候开门，家里小孩用的尿不湿、奶粉都快不够了。
苍禹威回她，“大概初八会开。”群里一共多人，大家七嘴八舌地就聊开了。有人说自己买不到蔬菜了，有人问哪里能买到面条、肉，还有人连超市也不敢去，担心有交叉感染的风险。
苍禹威就在群里说，他去找找蔬果的货源，给大家统一采购。很多关系好的业主劝他，还是别去了，现在出门太危险。苍禹威说，“我一个人出门买菜，好过这么多业主都出去买，交叉感染的可能性还小一些。”
也有业主反问他，送货怎么办？因为小区是一梯两户，苍禹威说，如果到货，会把蔬果放在电梯里，业主自取，保证无接触。
第二天，苍禹威早上5点半起床，开着小电瓶车出门找蔬菜的供应商。街上冷冷清清，一个路过的行人都没有。他跑了几家大型蔬菜批发市场，“*埔蔬菜批发市场”、“四季美蔬菜批发市场”以及姑嫂树路上的蔬菜批发市场，大多数的市场都已经关闭停业。
跑了好几天，苍禹威都无功而返。苍禹威的小孩才四岁，家里人很担心“你能不能别去了，小孩还这么小。”
没想到，苍禹威隔天又出门了。这次，他在家附近的小菜场逛了一圈。虽然菜场已经关闭了，但是门口有几个摆地摊的小贩。其中一个卖菜的中年人，在摊子旁边停了一辆三轮车，车上放着白萝卜、菠菜等新鲜蔬菜。
苍禹威走过去向他询价，问能不能给小区送货。一问才知道，对方的儿子是搞蔬菜批发的，每天都有货。
苍禹威在群里说了这个好消息，并且他给住户的菜价，就是供应商卖给他的价格，“不靠这个赚钱。”没过几分钟，就有20多户家庭要苍禹威帮忙订购蔬菜。
第二天一早，供应商运来了几百斤蔬菜，停在了地下车库。苍禹威将蔬菜放上自己的拖车，一趟一趟往菜鸟驿站运。驿站成为了临时存放蔬菜的仓库，约莫一小时，几百斤蔬菜已经转移“阵地”，驿站的货架上，摆满了各色蔬菜。
苍禹威把妈妈拉了来，给蔬菜做分拣；妻子则被拉来帮他统计群里的订单。
蔬菜套餐
第一天发货，苍禹威手忙脚乱，“一户家庭的订单可能就有三斤萝卜、五斤芹菜、两斤娃娃菜、三斤上海青等，统计和分拣都很繁琐。第一天只送了20多个家庭。”
第二天，苍禹威有了经验。他把不同的蔬菜，组合成了“蔬菜套餐”。“比如套餐一有芹菜、萝卜、冬瓜，重量统一。套餐二有娃娃菜、上海青、秋葵。大家只要选择套餐一或者二即可。”
每天清晨供应商运来的蔬菜
苍禹威每天花一小时，将供应商运来的蔬菜拉到菜鸟驿站，妈妈会帮忙将蔬菜按照套餐规定的品类、重量来分拣。
之后，苍禹威再就拉着小拖车，前往小区送菜。小拖车每次最多只能拉斤，“再重我拉不动，斤，也只够一栋楼的住户所需。”而苍禹威每天，要给20至30栋楼的近百家住户送蔬菜，经常要忙到凌晨。他妈妈也要在他送完货后，帮忙做驿站的清洁工作。
每次去送货时，苍禹威都会把包装好的蔬菜，放在电梯里，然后给客户打电话，让客户按电梯取货。他自己也会全副武装，戴上口罩、护目镜、一次性防护服，到家还会做全身消毒。
程纯是汉口城市广场小区的住户，这几天，她都在苍禹威这儿，订购蔬菜。因为平时不怎么做饭，所以程纯家里，在武汉封城后，没有多少蔬菜存货。1月30号，程纯的老公去了一趟超市，发现速冻水饺、青菜、挂面、肉已经全都没有了，货架都空了，他只能买了些零食带回去。
过几天，程纯的老公又去了一趟盒马生鲜超市，也是同样的情况。程纯有个一岁多的小孩，“每次老公出去，我都很紧张，会让他做好防护措施。他带回来的东西，我都会把包装仔细消毒一遍。”
程纯还听说，自己小区有一例确诊的新冠肺炎的病例，“大家都不敢出门，几乎都在自我隔离。”
苍禹威找到蔬菜货源后，程纯托他买了三四次蔬菜。“早上9点多，大家会在群里接龙发订单，他送货都要送到晚上10点多。”
程纯说，“我情愿他赚钱，我想让他卖贵点，我们都会买。但他没有，我们买的价格，跟年前在外面超市买的，差不多。”她在手机里，把苍禹威的备注，从“圣诞老人”改成了“英雄”。“他完全可以不这么做的，我觉得他很值得我们去记住他。”
有一回，苍禹威送完菜回家做好消毒后，已是半夜。他看到，有个收到菜的客户发了朋友圈，称“第一次看到菜，有股想哭的冲动。”家人也在问他，准备给大家送菜送到什么时候，苍禹威放下手机，说，“起码送到疫情过去吧。”